垄沟里,收拾都没法收拾,到后秋赶上连阴雨很快就发芽了。所以每到了秋收的时候,人们就和打仗逃跑一样,仿佛后面有枪顶着似的,跑的慢了就会挨枪子,所以人们都会拼了命地割地,割倒了,哪怕捂到大雪里也不担心了。
谷大愣脖子一梗说:“我一个放羊的横甚。”然后又把腰一弯继续掰他的烟叶。来人的口气明显的变了,“谷大愣,人民是不会放过你的,还有你的儿子谷三小。”然后他们就告给谷大愣如果群众的呼声起来了,就算他是给大地主卫大毛放羊,人们也不会放过他,也会和他算帐的,当然他们没忘捎带上他的儿子谷三小,说到时候连他的儿子一起接受群众的批斗。谷大愣不服气,“我一个放羊的,斗我做甚。”“有人反映你是大地主卫大毛的帮凶,你是他的狗腿子。”
卫大毛和他的小老婆已经走投无路藏进了饲养房,院都不敢出,面都不敢露,可他谷大愣往那里藏,他的儿子谷三小往那里藏,还有他的孙子们往那里藏。从那天会场上分地分牲口的场面看,谷大愣相信他们甚都做的出来的,那些外来户白的都能说成黑的,黑的能说成白的,只要他们一口咬定他是卫大毛的走狗,他们是不会放过他的,更不会放过他的儿子谷三小的,到时候就怕连孙子们也跟着受牵连。
那帮人出了围子又拐进了营子,谷大愣看着真真的,他们从芨芨滩走的,芨芨草高,三个人一会冒出颗脑袋,一会冒出颗脑袋,冒的谷大愣心乱七上八下的。走芨芨滩进营子死路过饲养院,所以谷大愣的目光就随着那三个人的身影到了饲养院,当他们走到饲养院墙外的时候,谷大愣的心错一点蹦出嗓子,万一卫大毛被发现了,他说出是他谷大愣让他藏的,那他可就真的成了他的走狗了,到那时不管他说甚,人家都不会相信了。待三人进了营子,谷大愣才发现他身上的汗都把汗衫湿透了。
塞北的秋天本来就热的厉害,真正的烈日艳阳,密不透风的撒野大滩里热浪翻滚,谷大愣的心也在翻滚。他想让卫大毛搬回围子,那样才是安全的,因为营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卫大毛失踪了,早就不在围子里了,所以他猛的搬回来谁也不会知道。更重要的是他在饲养房藏的时间太久了,迟早会被营子人发现的,一旦被营子人发现,他谷大愣吃不了就得兜着走。
他再也没有心思掰烟叶了,靠在围子门上打起了盹,一直到谷三小晌午回来才睁开眼。谷三小老远就看见他爹了,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爹靠在围子门上打盹,所以他想一定出了甚事,果然还没等他走进围子门,他爹就说话了,“今儿夜里就给他们搬家。”“搬家?给谁搬家?”谷三小愣怔道。谷大愣叹息一声道:“有人说了,说爹是卫大毛的狗腿子,是他的帮凶。”谷三小乐了,“放他娘的屁,谁说的。”谷大愣把手一摆道:“城里来的三个人进营子了。”“进营子做甚,人们都忙着割地,营子连人都没有。”谷大愣依然叹气,“谁知道。”
那天夜里,谷大愣和谷三小比以往走的晚了一些,卫大毛和她的小老婆早就等急了,越等越害怕,越害怕越想着是不是出了甚事,不然他们早该来送饭了。
谷大愣在前,谷三小在后,爷俩一前一后顺着走熟了的芨芨滩,很快就来到了小庙庙,谷大愣却一脚打滑踩到了水坑里,把鞋湿了。被水浸透的鞋踩在草滩上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音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的响亮。谷大愣只好轻手轻脚地停下,把鞋壳里的水统统倒掉,声音才小了。爷儿俩谁都没有带饭,想着是让卫大毛和他的小老婆搬回围子再吃也不晚。
可没想到的是俩人一前一后刚打开饲养房的门,还没等和卫大毛说搬家的事,他们的身后就亮起了灯笼火把,在灯笼火把的映衬下,白天那三个人的脸显得格外的亮堂。卫大毛刚屏声静气地叫了一声,“大哥。”后面就有人说话了,“卫大毛,我们找你多时了。”卫大毛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谷大愣和谷三小一眼,又叫了一声,“大哥!”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叫的特别的高,在火把映衬的夜色里显得特别的洪亮。
卫大毛的小老婆已经哆嗦成了一团,吓的话都不会说了,很快就被营子里的两个外来户架了起来。卫大毛挣扎着,“你们放开她,你们放开她。”谷大愣试图冲出人群就拉开架着卫大毛小老婆胳膊的人,却也被反拧了胳膊,接着是谷三小。谷三小年轻力壮,几下就挣扎开了,他怒视着把他们父子和卫大毛夫妇围在中间的人们,让他们松开,却没有人听他的,接着他就被五花大绑了。
那一夜谷大愣父子是和卫大毛夫妇在饲养房里度过的,门关的紧紧的,门口一边站着一个人,看着他们。
那一夜,饲养院的马灯亮了一夜,谷大愣一夜没说一句话,卫大毛也没有说,四个人都被绑着丢在了灶火坑。后半夜的时候,谷三小冲着外面喊:“老子要尿尿。”没人理他,他就使劲的喊,门开了进来一个人,他看见来人的脸,他又说了一句,“老子要尿尿。”嘴却突然被塞了东西,喉咙里的声音把他呛了个半死,脸都憋红了。
那天夜里卫大毛的小老婆尿裤子了,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尿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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